不知道日文是否香港年青人最熱衷學習的外語,但就個人經驗而言,學日文的朋友總有一個在左近,這個男生學到N5,那位女同學已經考到N1。這現象大抵與港日流行文化交流有關,日漫、日劇、J-Pop等等在香港人的生活中無孔不入,使普通香港人即使沒有正式學過,但都會懂得幾句日文 。
不過,我最近卻聽到那位考到N1的女生打算到日本留學,而她報讀的竟然是農業系。這令我想到,港日交流除卻城市、流行文化以外,有沒有其他接口?在楊天帥與查映嵐所著的《農人の野望:大地藝術祭與港日鄉城連結》中,正正提供了另一條路徑──「鄉」。
此書的出發點,在於記錄香港團隊參加位於日本越後妻有的大地藝術展的過程。不過兩位作者並非平白地記敘過程,單單記錄時地人事就罷了。打開書本,在出發往日本之前,他們用了一章的篇幅首先回顧香港的城鄉關係,點出了鬧得熱哄哄的城鄉對立是「偽命題」:周思中說,真正對立的並非城與鄉,而是資本發展與社區網絡。然後,才娓娓道來香港團隊在日本越後妻有的經歷。重點並不是日本民風有多純樸,或者生活有多美好(而且如作者所言,當地也有當地問題)。而是如何透過連結到外地,反照自身,思考如何走出當前困境。
要連結港日方法其實有許多,但此書所呈現的連結,並非純粹量變,而是一種質變。流行文化交流再頻繁,也始終是由「香港的城市」接向「日本的城市」。但書中呈現的卻是由「香港的鄉郊」接向「日本的鄉郊」。兩者差別在於,由一種資本主義所佈置的空間模式,跳至另一種空間,至少是尚未完全被資本化的空間。從這個觀點看,這個新連結就有了另一種意義。
城市本身是一種暴力的空間,強行將自己中心化,使得鄉郊成為邊緣。但鄉郊要如何才能擺脫邊緣?邊緣與邊緣之間互相連接。當邊緣接向多處節點,邊緣就不再是邊緣。書中說,大眾都誤解了「自然永衡法」(Permaculture),這並不單是一種耕作方法,而是一套設計原則,當中有一條是:「善用交界帶及賦予邊界元素以價值」。所以,「自然永衡法」一方面體現於香港團隊在當地耕種的田,例如那塊同心圓的田基。另一方面亦都見於整個計劃之中,如何善用當下作為邊緣的鄉郊,令邊界成為另一個中心,甚至假如整個網絡中點與點都互相接駁,那麼就再沒有邊緣/中心,剩下的,也許就是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