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隱喻蒙太奇的撲朔迷離……──劉偉成《果實微温》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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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詩隱喻蒙太奇的撲朔迷離……──劉偉成《果實微温》後記

一。

S的這本動人詩集中揭露了某種傳承西西或是羅智成或是楊牧的甚至是艾略特到波特萊爾現代進入後現代最高端極限敍事長詩的令人無法抗拒的着迷……甚至涉入普魯斯特「追憶逝水年華」般的S困於愛荷華的(我也意外在場的)日常時光……就是這種班雅明式遺憾稱為現實存在物本質上不可救藥的不完美……史詩隱喻蒙太奇的撲朔迷離。

S的博士專注攻讀聞一多現代中國文學啟蒙高難度的研究的文人……父親還甚至是繼承古代中國嫡系複雜老藥店入世香港懸壺濟世的後人……老中國切換成新中國的血統深刻焦慮的時代氛圍的艱辛歷程……

這本極端動人的詩集也因此不免令人想起我深埋腦海的「香港」太多動人的史詩隱喻蒙太奇的撲朔迷離,某種迷離狀態的遠遠近近歷史陷入恐懼症或妄想般的忐忑不安聯想,在更逼近地逼問起這個時代甚麼「傾」了的這個城的另一種「傾城之戀」文學隱喻傾城版本式的恐慌與浪漫中……

這本難以命名的歷史之中誕生的史詩集……衷心地半祝福半詛咒般……用更深也更新的口吻腔調深刻地端詳這個時代……一如這個香港詩人到底揭露了香港的這個時代更多的甚麼?一如香港……多年來遊走於死忠又叛逆的困難重重的東與西、古與今、新與舊、本土與國際……種種不同場域不同強烈的「中間性」的滲透感……血肉模糊又晶瑩剔透,彷彿永遠陷入無間道的詩人必然在微觀生活濃烈的「日常性」亦正無邪地提問,彷彿卸下傳統純詩皮相游離在「詩或非詩」的更尖鋭地以詩之名提出一種日常行爲甚或一種社會行動的特性反映某種重視過程及群眾參與,甚至以詩介入社會的……S的史詩其實是更入世的引子……引發觀眾的好奇從而對香港過敏症狀般的高敏感度重新入戲反動思考感染快轉狀態……

他的這本動人的詩集讓我始終想起吳宇森杜琪峯黑幫片或金庸徐克古裝電影裡頭的那些頭髮斑白眼神犀利的長老或大內高手……為那個時代那一場一場硬仗陰謀陽謀不可能任務那麼多的世故曲折下了最早最高階的攻略引領,也下手成最繁複也最後的枯榮……一如黃老邪、任我行、火雲邪神……那種種最不世出老派風雲人物可能寫就的不世史詩……

 

二。

一如荒謬的早期蒼白無力科幻小說裡同時被遺棄在一個陌生的星球的太空船僅存的兩個彼此並不熟悉的太空人,但是又必須要想辦法在那個甚麼都沒有的地方一起活下去的那種交情,或許,愛荷華的結界始終陷入衰退嘲弄我們的無明亦無無明之間的甚麼……

或許那段愛荷華時光……我跟S的關係或許更像是囚犯同房病友般的難兄難弟,關在一個陌生的異國、租界、環太平洋的血親關係的更遠房不明的……一種科幻片式的鏡像……切換不同的母語漢字。像是中文的粵語版本對照的……一如我對香港的想像所充滿的破綻,我是對他的善意眷顧一如我的恩人。

我更感興趣的是那個時差,我和他在愛荷華很多時候因為都講中文幾乎都會碰在一起的那種交情。像是困在一個遠方的患難之交的陌生的語言和環境和生活的水土不服的哀哀叫每天陷入照鏡子照出來到處亂痛的牙齒痛胃痛頭痛的凸透鏡哈哈鏡的鏡象投影可憐可笑那種交情……

像是一起去吃重口味的中國菜水煮魚或是去參加派對聚會郊遊烤肉甚至英文的高規格太多國家作家找麻煩的研討會聽絮絮唸的那些麻煩。

他在香港的時空英文遠比我好,所以在那種場合比較自然而然可以跟外國人在那邊打交道,我的英文遇到那種拉丁美洲人在講笑話的場合我都很怕因為我很怕他們講的一些關鍵字我聽不懂沒有笑到很丟臉,或是研討會的吵架錯過了一些關鍵字就害怕失去了更可以匹敵的吵法的眉眉角角,其實可能只是因為我太累也太懶,常常關機狀態躲起來的感覺人間失格的氣息……

甚至我一開始都沒有意識到問題會這麼嚴重,或許我已經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了,又不願意承認這種失控的狀況發生,我們一起參加會議或是一起吃飯甚至一起去見聶老師的時候,因為語言因為成長的地方或是教養很接近,浸泡於同一個落陷結界對受困於遠方陌生文學咒術般的寄望與失望……太多太多落難落荒的餘緒……(尤其正好在我的十年兩本大小說太厚剛出版還在疲累不堪坐月子時光的困難重重之中,也自卑於我的英文不好,不想出去大場子的悶燒困頓自囚式的閃躲……我甚至無法理解地自暴自棄於人地事物的變化失焦的永遠時差昏迷狀態……)

其實他寫的詩,和我寫的愛荷華日記,有時候甚至是一樣的那天發生的事所充滿隱喻……的撲朔迷離。但是我常常故意用最直接膚淺的句子去寫降低文學的腔調形態切換的意象節奏文體的種種掌握的書寫一如烹調的生鮮帶腥味的原味現場逼身感,但是他卻會用我也明白的詩的意境的騰挪迂迴曲折去折射反射着……而且還同樣是中文。

在愛荷華那一段時間,我對中文的感覺變得非常的恐懼,一方面是說出來沒有人懂,就好像在講像非洲或是阿拉伯的土著方言一樣的落後狹窄偏僻的古老語言。另外一方面就是要用英文解釋我寫的那種又複雜又冗長的舊的壞習慣中文句子要困難重重,所以我都很小心翼翼的不要去講跟中國或中文有關的鬼東西……害怕露出馬腳或是降維到近乎消音的餘痛……

愛荷華或許不是個戰場而比較只是像個難民營,但是大概有人當成是夏令營而我把它當成集中營的那種差錯……S在差錯中還算是患難之交,萬一有甚麼事他就是我可以託孤的人了。

在那兩個多月我老生病地恐慌,甚至有一次牙齒痛,牙齦腫起來發炎的痛,或是不明疾病疼痛……我非常緊張,情緒非常低落,想要去看牙醫很麻煩就死忍到近乎忍不住而變得更沮喪。最後還是因為他還想辦法像是恩人般地偷偷遞給我一種非常特別祕方的藥,才慢慢好起來,好像一個路過的陰陽師一時不忍而出手在某個結界的死角救了我這逃亡惡鬼一命。

 

三。

S的這本動人詩集讓我可以重新比對我們一起走過甘心或不甘心的路、去過的地方經歷過的歧路亡羊補牢猶未遲也地造像記般文學折射出來的光景。一如奇觀。

我始終記得他的演講中提及的香港文學的……奇觀的「變形金剛」地誌學的「天下太平」遊戲香港。文學史時間反差的老照片一如太多老東西的名博物館。同時是華文牛津大學出版社的資深老編輯的永遠太認真的他為了解釋一生在香港陷入瘋狂狀態的好萊塢電影奇觀式的怪場景……當場放映變形金剛三涉及洋人對香港的誇張炫目但是不免空洞的幻覺想像,舊時代大佛滿山墳場風光和新時代滿城高科技摩天樓景奇觀式的城市但往往是膚淺的幻起幻滅想像。一路追殺在老舊建築混凝土廟宇寺院的老市場,老太婆充斥狹窄骯髒的廊道,又深又高的冷氣機鐵架鐵窗爬滿的懸崖峭壁般老公寓天井……破碎不堪。

不像是地圖集的董啟章的考古勘探般地誌學式的馬賽克拼貼記憶書寫……S提及他帶學生找尋城市回憶裡的火車和車站和偉人墳墓種種更深層的恐懼……提及多年前香港的老機場的奇觀:飛機降落的時候非常的逼近,因為那個機場就在市中心裡頭,和那些非常高的摩天樓非常的接近,甚至跟想要在巷子裡眺望的那個天空看的近乎不可能的戲劇化逼近……一如S最後也放映的在攻殻機動隊裡那個電影用香港作為一個未來科幻世界末日感裡充滿着古老的黑暗的城市的隱喻……

一如一種猜拳塗鴨的「天下太平」遊戲。一如象徵着……另一種光景是舊港片中的著名老旅館。拍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外國轟炸香港,就像波斯地毯被雞毛掃過灰塵揚起……她用了一句「夷然面對」是刻意兩難的雙關語帶「化險為夷」的平安或是「夷為平地」的不安……那是某種張愛玲式的地誌文學。一如「天下太平」。一種遊戲中的……太平山。維多利亞城。記憶,遺忘。廢墟。山上懸崖在對岸的巨大死黃布旗。圖文對比並置老家中藥店的圖象那是他小時候的靈感來源。他的記憶力太好。完全不會忘記已經很早以前的詩……不會忘記最著名的魯迅的小說:「藥」。年輕的時候他看了魯迅這小說就下決心要寫小說。老清朝的肺癆人死但是起義反抗份子也同樣死的革命的悲劇……

我老想起和S去聶老師家的太多瑣事纏身心事的始終無法釋懷……在一張廚房洗手台旁不起眼的老照片……一如一個時空的反差,彷彿在差錯深藏的祕密的這一個奇怪的博物館,不同朝代的瓷器玉器陶器的收藏放在同一個房間裡發現了年代可能差了幾百年但是識貨的人才看得出來那些有典故的神品到底有多麼的神奇……一如七等生、陳映真、王安憶的媽媽帶着王安憶來了。很多老照片裡面的其中一張,那時候他們都還年輕,圍着聶老師站着。

其實我多年前或許是多年後所碰到的某些文學史封印在多年後的時光……一如我的同輩小說家所記得七等生陳映真白先勇他們那老一輩小說家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年紀很大超過70歲頭髮都白了……S幫她老人家整理電腦,打開檔案的時候那個檔案名都是一個個名作家的名字,蘇偉貞、瘂弦、王安憶、畢飛宇,甚至……莫言。但是對聶老師來講,他們都還只是少年。

 

四。

這本動人的詩集也提醒我始終不想面對的……我已經太多年沒有寫過詩,所以S的詩和詩觀對我也同時變得非常的陌生,好像某種荷爾蒙分泌失調,老年痴呆症患者失智老人的想不起來又不知忘了甚麼……的不安緊張情勢持續的失望。

我詩集「世界盡頭」也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而詩和小說那麼分歧的再講究一點就無法想像分裂的那麼難的種種問題文字太難……

或就是詩的本格派的問題,我太離譜地離題……始終面對好像寫得太抒情搖滾絮絮唸又很奇怪

S的詩篇老令我不免想起愛荷華也不免想起……美國。(他的詩一如水墨古人畫的老時代老玩意兒畫成長軸抽象般地入手畫愛荷華的大自然的奧妙的更後來畫在開始很多留白……做過更新更高階的種種試探實驗跡象……)用一種面對詩一如面對美國的雷同焦慮。

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焦慮的相反……用一種布希亞的秘密神祕主義式的相反……某種更遙遠的相反。我在想像的人的相反、超人的超的相反,是這本詩集的日常時光……(我可能只是一個幻想自己是的核心概念的種種變種病毒感染般的變種超人X人通靈人靈童乩童神人神棍種種誤解特異功能者的神力的相反。但是也可能只是病人:過動兒自閉症精神分裂患者大病才能成仙的仙人模式啟動失敗的玩家……來面對詩的反,或是美國的反……面對更美國甚至更紐約的(種族混合、光,大小,支配,美學。)更激進的反。反建築或反諾亞方舟式的……野蠻、不人性的、沙漠的矗立的……硬科技,誇大的尺度到以天堂與地獄為賭注的生態,羅馬帝國衰敗式。甚至是目賭高科技的拆除技術爆炸現場一如當代藝術式的消失。他見證……沒有目的地的旅行的隱喻:見證奇蹟般的沙漠,速度創造的純粹的問題,已經將時間宣布做廢……(文學宿命的史詩隱喻蒙太奇……的撲朔迷離)一如美國的更內在分崩離析……引發的危機……消失點,地質學、形上學式的不朽,惡地形,符號是出於原始原始的,未來的……一如速度創造純粹的物體。速度本身就是純粹的物體,駕駛是一種令人嘆為觀止的失去記憶的狀況,慢性自殺,移動自身的空間本身所洗腦不在體,純粹空洞的形式……更多的,離心的或是偏心的瞬間,無法逆轉的時間空間的……一如沙漠一如中西部玉米田的空……對無臉孔的表演和愚蠢膚淺的事的狂熱。……美國是一種人造天堂的偉大是奇蹟,正是因為他無所不在,不想保存的無意義。……(我們在愛荷華共同陷入文學史詩隱喻蒙太奇……的撲朔迷離的……他的詩集中我極為印象深刻的太多首的詩篇)都是已實現的烏托邦式的。現代的版本,歷史。理想。革命。舊歐洲。解放區。新世界與舊世界的。差異。廣告。弔詭。異端邪說的怪誕。無法解開的謎題,流亡的放逐的……裝腔作勢,神話。樂園。主題樂園。帝國,帝國主義……特效藥或電影的特殊效果像高度嗑藥式的歇斯底里的愛荷華詩篇……使我始終懷念。

 

五。

S的詩篇隱喻或許太過深入我的回憶愛荷華陷入衰退持續的遺忘焦慮……一如班雅明在他的《普魯斯特的形象》提及的「生活」:「我們知道,在他的作品裡,普魯斯特並非按照生活本來的樣子去描繪生活,而是把它作為經歷過它的人的回憶描繪出來。不過這樣說未免過於粗疏空泛。對於回憶着的作者說來,重要的不是他所經歷過的事情,而是如何把回憶編織出來,是那種追憶的佩內羅普的勞作,或者不如說是遺忘的佩內羅普的勞作。難道非意願記憶,即普魯斯特所說的mémoire involontaire,不是更接近遺忘而非通常所謂的回憶嗎?在這種自發性的追思工作中,記憶就像經線,遺忘像緯線,難道這不是佩內羅普工作的對等物,而非相似物嗎?在此,白日會拆散黑夜織好的東西,每天早上我們醒來,手中總是攥着些許經歷過的生活的絲縷,哪怕它們往往是松散的、難以辨認的。這張生活的掛毯似乎是遺忘為我們編織的。然而我們日常生活中有目的的行為乃至有目的回憶卻將遺忘的網絡和裝飾拆得七零八落。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普魯斯特把他的白晝變成了黑夜。在那間人工照明的黑屋子裡,他把所有的時辰奉獻給了不受襲擾的工作,以便將那些撲朔迷離、精美紛呈的形象盡收眼底。」

S的詩篇老提醒我,那段我們在愛荷華的生活是「遺忘為我們編織的掛毯」那種撲朔迷離的時光……

班雅明提醒了:「……因為一件經歷是有限的,無論怎麽樣,它都局限在某個經驗的領域;然而回憶中的事件是無限的,因為它不過是開啟發生於此前此後的一切的一把鑰匙。記憶還在另一層面上頒布編織的法則。構成文本機體的既不是作者也不是情節,而是回憶的過程本身。我們甚至可以說作者和情節是記憶連續體中的間斷……

普魯斯特如此狂熱地追求的東西到底是甚麼呢?這些無止境的努力究竟包含着甚麽?我們是否可以說,一切生命、作品和事物不過是生活中一些最平常、最飄忽不定、最多愁善感、最隱晦不明的時刻一覽無餘地展現在能將它把握住的人們的眼前?當普魯斯特在一個著名的段落中描繪僅僅屬於他本人的辰光時,他的描繪方式讓人都覺得這辰光也在自己的存在之中。我們也許可以把它稱為『日常時光』……(一如S的在愛荷華時光飛逝就是史詩隱喻蒙太奇……的撲朔迷離)

它是夜,是失去的鳥兒的婉轉啼鳴,是在敞開的窗前的一次呼吸。如果我們不這麽屈服於睡眠,也許我們就永遠不知道有多少機遇正在翹首以待。……委身於這樣的法則竟使他征服了一直伴隨着他的無望的遺憾。他曾把這種遺憾稱為『現實存在物本質上不可救藥的不完美』。」

構成S的詩篇的……更深刻的「文本機體的既不是作者也不是情節,而是回憶的過程本身。我們甚至可以說作者和情節是記憶連續體中的間斷……」

S的詩篇中揭露了某種追憶逝水年華般的我們愛荷華的日常時光……就是這種遺憾稱為「現實存在物本質上不可救藥的不完美」、「遺忘為我們編織的掛毯」那種撲朔迷離……

 

六。

最後我僅引用其詩集中最深沈最入迷的「龍頭香」那首詩。

更一如杜琪峯和周星馳和徐克和王家衞一起合拍的一部怪異主題香港製造的炫目實驗短片集的令人難以忘懷,或是一如許留山加添好運加避風塘一起辦的一回港式飲茶食神較勁的瘋狂諷喻料理的令人難以消化,或是一如長得太像變型金剛的眾多中國銀行滙豐銀行摩天大樓加九龍城寨加重慶森林的末世建築荒誕寓言的令人難以忘懷……合成全息影像的冒險深入古老長詩史詩神話傳說電影運鏡:

明明給抬到龍的額際,怎可能只有丁點的螢火?
香爐如穿上了冑甲的鐵屋,要墜穿神話的蜃樓
在兩條龍糾結的波動中,爐灰沉默如息壤的話圈
要投息壤在字海中,讓筆劃增生,回到傳統的本性?
還是投到南海中,生出導彈基地等待意外擦槍點燃?
還是就在此處下海,填起海峽,實現兩岸團圓的夢?

龍曳着黑煙裡,有豕的膻臭、偷渡的夢
無論美醜,全都駛向邊境外的幢幢螢火
像懸臂伸出崖邊,剖開心腹,讓天火點燃
爐灰是普羅米修斯的內臟,給時間啄成蜃樓
螢火比火球,更能拒絕潛藏黑夜的本性
原為了示警,卻吸引更多的夢,跌入時代萬丈的話圈

然後再切換隱喻地偷渡蒙太奇現在香港的政治危機持續惡化的焦慮(香爐成了浮城的蜃樓並非要刻意遺忘背後的承托,點燃飛騰的夢只盼龍額的夜涼裡……)種種問題迫切入世的詩意盎然的希望與絕望……

煙散後,龍身換上現代的銀鱗,窗子劃過如留白的話圈
欲語還休,人影閃爍如交通指示組合不出夢
拒絕遺忘,但水貨客拖行的記憶中,載滿標語化的本性
只有給甩出路軌的夢,嘗試銘刻詩意棲居的螢火
回望家鄉那邊的螢火,竟變得更亮更高更密更蜃樓
鬼只能以故事的腿,踏一條迷路靜待點燃

既然有忘不掉的天空,就該把它點燃
讓雲盡情燃燒,不再凝定如憨厚的話圈
此刻的凝定,只為將過去翻雲的罪孽抹成蜃樓
遺忘的法則,繼續直通天涯,織掛網絡捕夢
絲路復活,灣區擴大,夷平的村落默默釋放螢火
然後再聚結成族,在夜裡承傳眾生的本性

每天在銀龍裡穿梭南北,總有新基因模塑我的本性
車窗玻璃上,許多流動的燈芯,追求陽光點燃
在顛簸中避着風頭,只為把積存的光發酵成螢火
悄悄讓生活添卑微的感悟,落入疾馳的話圈
默默說服夜相信自己是穿黑衣的夢
如此才能確認回家的温暖不是蜃樓

膽小的本性習慣懸空,香爐成了浮城的蜃樓
並非要刻意遺忘背後的承托,點燃飛騰的夢
金盼龍額的夜涼裡,螢火可自由進出爐火的話圈

S的這本動人詩集老提醒我,一如這段史詩隱喻的香港和台灣(那段陷入在愛荷華的怪狀態日常生活時光)也是另一種「遺忘為我們編織的掛毯」那種當代中國始終陷入岐路花園般曲折離奇時光的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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