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估《香港方物志》──兼論香樂思與葉靈鳳之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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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估《香港方物志》──兼論香樂思與葉靈鳳之間(上)

一、《香港方物志》之品位

1975年,六年級教室中有一用水果箱改造的圖書櫃,我從中發現葉林豐《香港方物志》,之後一讀再讀,成為我的童年最愛,此書對我鍾情野外,觀察自然,研習博物學有啟蒙作用。長大後知它自1957初版之外尚有眾多版本,長年再刷,2017年國內及本地同時推出彩色攝影版。

很少有一本科學小品,能像它一樣長期受讚譽。以下引文來自香港、北京、上海、廣州、花蓮,引主包括編輯、作家、華文文學碩士生、生態愛好者和記錄片製作人。

我自己有一本很喜歡的舊書,葉靈鳳的《香港方物志》,很小的時候,我就迷戀他寫的那些香港植物。

──田川[1]

他最出色的隨筆是有關香港掌故和風物的《香港方物志》[……]這是我見過最好的寫掌故風物的書。

──何家幹[2]

從未見過將香港動植物描寫得如此細膩的散文[……]葉的文章內容充實[……]讀葉的文章,有親切而相逢恨晚的感覺。

──BMW[3]

得力於作者的人文素養…不獨提供知識,更重要的是在文字間營造一種美[……]傳遞一種氣氛境界,令人吟味不盡[……]調合科學的真與文學的詩趣,可以說是這類文字的最高境界了。

──彭程[4]

葉靈鳳呈現「為知識而知識」的精神,是晚清以降文人中運用科學知識符碼融合當地掌故創作的第一人。

──陳昱文[5]

北京作家何頻的「三大文化和學術參照書」,把葉靈鳳排在賈祖璋和施蟄存之前,視為繼承道統的傳人:

嵇含(西晉人,著《南方草木狀》)而後,嶺南人代代有為花木修志的傳統。清有屈大均的《廣東新語》,當代有葉靈鳳的《香港方物志》。

──鍾剛、鄭如煜,引自何頻[6]

 

二、葉靈鳳寫作轉向探考

葉林豐是葉靈鳳其中一個筆名,他畢業於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早年加入創造社,小說擅寫城市新潮男女,多「不知名」的花草,或借動植物比興男女之愛,家國之情。遷港後不久,香港淪陷,1942年起為日港政府報刊編撰文章。這段時期他的作品內容包括政論、影評、鄉愁、性風俗奇聞,有多篇文章表達對香港這「海外孤島」有所抗拒,憎惡香港文化水平低下,[7]討厭香港食物、[8]氣候與人,[9]「這樣的山川,這樣的草木,對於我,雖是在這裡住了許多年,卻怎樣也是陌生的」[10]

直至1944年11月18日,突然引述熟悉粵風俗世故者言;[11]11月25日開始引用屈大均《廣東新語》;[12]12月7日引用賽雅氏《香港的誕生、青年和成人》;[13]1945年2月1日大篇翻譯羅伯特.法頃氏《香港植物誌》;[14]光復後1947年6月5日順勢任《星島日報》副刊「香港史地」主編,[15]翻譯「外籍人士」的「自然史地研究」[16]至1948年4月28日;1953年1月16日起至12月31日在《星島日報》編譯「香海拾零」專欄;同年又在《大公報》副刊〈大公園〉專欄發表「太平山風物志」。

對於葉氏在1944年底開始轉向香港史地寫作,盧瑋鑾和鄭樹森舉出三大原因,除葉氏個人興趣及香港史地研究價值外,最主要是為謀生。[17]但文中卻沒有提及葉氏稿費來自共產黨。[18]葉氏在1957年把「太平山風物志」輯成《香港方物誌》出版,變得「對香港一草一木一蟲一魚都有很深的感情」。[19]他於1962年在香港新晚報發表〈日益消失的古老香港〉[20]、〈喪失中的香港傳統〉[21],為本地文化保育發聲。他如何由對香港方物由厭棄轉為深情?他如何由博物學的門外漢進至因博物學識見而受萬眾仰慕?

 

葉靈鳳的野外生態觀察經驗

黃蒙田和葛乃根均指葉靈鳳寫《香港方物志》是受《塞爾彭自然史》影響。[22]金宏達也說他有效法《塞爾彭自然史》之意。[23]讀通《塞爾彭自然史》便會知道,鄉村牧師懷特若非有閒在外長期蹓躂,有廣闊後園種養多元物種,有博物學家朋友通信,他決計寫不成此書。葉靈鳳居港後食指浩繁,據羅孚公開的葉靈鳳1946­–1968年日記[24],二十二年中記郊遊的只有一天。[25]他曾有計劃「在百忙中作幾次短短的旅行」,走一走寶雲道、薄扶林道、淺水灣,儘管去到,其志也不在自然生態觀察,而是「我們沒有福氣在西湖邊上和太湖邊上過日子,只有到這裡(大潭水塘)來暫時滿足一下對於江南的懷念」。[26]他大部分時間把自己關在書房,每天「要寫不少字」,是當時全港最勤勉的爬格子動物。懷特的寫作條件,他一項也沒有,根本無從效法。據慕容羽軍指出,葉靈鳳因為在副刊翻譯《昆蟲學》,「越來越感趣味,一有空便跑公園或半山小徑去觀察林區的各種昆蟲植物和花卉來作為寫作的題材」,筆者對此深表懷疑。[27]葉靈鳳自述撰寫方物誌時只提及涉獵有關著作,並無提及任何自然觀察經驗。[28]如果硬要把《方物誌》歸入時髦的「自然書寫」,強加諸「作者介入現場,擁有注視、觀察、紀錄、探究與發現等非虛構經驗」特質,那便是一廂情願。[29]

 

四、葉靈鳳與香樂思的交往

《塞爾彭自然史》譯者繆哲指出,歷來國人寫花鳥蟲魚成就不高,考其原因,是因為「感慨多觀察少」;[30]何頻亦云:「前人說樹木花草,如作寫意國畫,逸筆草草,沒有西方自然文學的實證傳統。今多有記草木之人[……]引古代詩文,缺乏生動真實的細節」,[31]唯有西方實證傳統自然文學,才能「抒發深邃的人文主義理想和世界觀,區別於無病呻吟的主觀抒情或堆砌概念遊戲」。[32]如果葉靈鳳只用中國方誌、筆記和遊記做材料,《香港方物志》一書決計不可能受到一代又一代國人的推崇,唯有用了「外人所寫的有關香港草木蟲魚的著作」[33]做材料,走出國人桎梏,接通西方自然文學的實證傳統,才使《香港方物志》不朽。

葉靈鳳何以能洞察此一門路以竟奇功?周作人把運用自然史(Nature History,另譯博物學)知識寫成的文章稱為「科學小品」,是華文世界中最早引入及推介這種文類的少數者之一。1935年4月,他譯了J. A. Thomson《自然史研究》第二十一篇〈秋天〉,給予極高評價:

(〈秋天〉)不是四庫的哪一部文選所能找得出的,真是難能希有也。我們搖筆想寫出此種文章來,正如畫過幾筆墨梅的文士要去臨摹文藝復興的名畫,還該免動尊手,莫怪滅自己的威風。我們如想有點科學小品看看,還得暫時往外國去借。[34]

繆哲和何頻上面的批評都源於此。觀乎葉氏文章話題,可以推斷,葉氏一定在寫作大轉向之前/時,即最不遲於1945–1946年,讀過周作人此篇及同類文章。[35] 葉氏因向魯迅動尊手而曾經身敗名裂,但因其弟的激將/點撥再動尊手,以流芳百世終。

葉靈鳳曾多次為文推介博物學家香樂思(G. A. C. Herklots),說他「居港達二十年之久,對於這裡的草木虫魚,花鳥自然,特別感興趣,作了很大的貢獻[……]《香港的郊野》(Hong Kong Countryside)材料來源都是他自己平時見聞觀察所作的札記[……]內容很豐富,富於自然科學知識和趣味[……]讀起來很輕鬆有趣,可說是一部很好的科學小品集。」[36]

「香港自然生態論壇」BWA為回答葉靈鳳怎樣寫《香港方物志》提供重要線索:

作者: BWA                 時間: 2007-2-19 17:30

他這些散文[……]其中所用有關野生動物的資料,幾乎全在GAC Herklots的Hong Kong Countryside(1951)內找到,某些地方,簡直就是中文的節錄,由於二人年代相同,可能在某程度上是熟稔的。

作者:GreenDevil      時間:2007-2-19  18:38

同意,相信他和GAC Herklots是朋友。[37]

本文下篇會將BWA的論述以例證詳加說明。葉靈鳳高明之處,是把香氏原文在言辭上加以潤色,在資料上更新補充,在調查上添加民俗學、中國化、本土化特色,照顧華人讀者口味與反應。1953年的葉氏,每天讀著香樂思、譯著香樂思、美化香樂思,漸漸內化西方自然文學的實證傳統及幽默筆調,將之應用到自己在公園街市見到的香港方物去,成為真正的原創。雖然這部分篇章不多,但大部分學者皆懂得引用此部分篇章表揚葉氏,未見有出錯。最為重要的,是葉氏被香氏熱愛鄉土的真情感染,竟對香港生出歸屬感,自然流露,於1962年發表〈日益消失的古老香港〉、〈喪失中的香港傳統〉,真摯動人,我認為真的在香港文學史上備受忽略,它們是香港文學史上為數不多、最值得欣賞的美文之一。晚年作品《花木蟲魚叢談》因有《香港方物志》及1962年美文珠玉在前,而使我深存厚望,可逐篇逐句搜索,未有發現自然文學實證傳統的流傳,只見資料的堆砌,難怪從來沒有人談論。雖然此書是與香樂思割離的原創,正因如此,中了前輩「還該免動尊手,莫怪滅自己的威風」的預言/警告。前輩只能呷口苦茶嗟歎,改造國民性,其實是西西弗斯的任務,比香樂思完成的海克力斯任務,困難得多。

GreenDevil認為香氏及葉氏是朋友,激發我探究的興趣,用了兩個暑假看完全套《陳君葆日記》,發掘出一些資料,推敲經年,妄下了結論。

葉靈鳳1938年遷港,未幾結識香港大學馮平山圖書館館長陳君葆,成為終生好友,在陳君葆日記中,葉靈鳳名字出現數百次。陳君葆在1949年前日記中表示欣賞毛澤東,組織左派讀書會,1949年後帶領香港文化界回國觀光,安排兒女返大陸工作,是鐵杆老左派。陳君葆與香樂思1934至1941年同在港大工作,在日記中多次提到香氏。[38]他批評香氏山頭主義、不滿意他主持的演講。他到赤柱探望被囚同事,偏漏探香樂思,甚至當香氏辭官隱居千里達山林,還要猜疑他「不是要為人民服務做些事的,他只不過要在漁業上做一番事業而已」,否定他對香港以致中國漁農業和生物學發展有所貢獻。陳君葆排斥香樂思,不似會拉攏葉靈鳳及香樂思成為朋友,而在羅孚已發表的葉靈鳳日記中,亦無一處記他與香氏交往。

研究上海現代化過程的李歐梵指出,殖民地上中國知識份子有這種特性:本人在生活方式和知識趣味上屬最西化的群體,但和西人很少私下接觸,這是因為不承認自己在殖民地上的受者或他者地位,反而把殖民者置換成他者。陳君葆、葉靈鳳正是這一類知識份子的代表。葉靈鳳不但「把殖民者置換成他者」,他抗拒「外人」的程度,要比陳君葆強烈。1948年5月,葉靈鳳曾在《香港史地》文章中使用「英夷」一詞指稱港英官員。老左翼特別在意向黨國表達忠心、渴求認同。葉靈鳳因好友潘漢年在1955年被追究為國民黨特務,1956年7月30日特意託陳君葆北京交流時把《香港方物志》交給當時周恩來的得力手下喬冠華,《香港方物志》其實是投名狀。[39]1967年葉氏對香港發生左派暴亂幸災樂禍,附和暴徒用魚炮炸「黃皮豬(中國籍公務員)、白皮狗(英國籍公務員)」[40],符合其一貫行動邏輯。

所以他們不是朋友

 

注釋

[1] 田川,〈做一個世界人──香港的點滴回憶〉,《明報周刊》第2152期(2010年2月)。

[2] 何家幹,〈葉靈鳳和他的書〉,《南方都市報》,2008年6月15日。

[3] BMW、GreenDevil,〈葉靈鳳散文集《靈魂的歸來》〉,「香港自然生態論壇.談天說地.他山之石」,2006年7月12日。

[4] 彭程,〈葉林豐的《香港方物志》〉,載於《鏡子和容貌》(河南:大象出版社,2008)。

[5] 陳昱文,〈香港方物中的香港意識:試論香港早期自然導向文學《香港方物誌》〉,《華文文學與文化》第4期(2015)。

[6] 鍾剛、鄭如煜,〈何頻:我借草木批評社會〉,《豆瓣讀書》,2008年5月18日。

[7] 見羅孚,〈葉靈鳳的日記〉,《書城》第24期(2008年5月)。

[8] 葉靈鳳表達對香港食物的不適應,及身為「外江佬」所受的歧視,見〈楊花蘿蔔及其他〉、〈歲暮的懷鄉〉、〈家鄉食品〉、〈肉骨頭和京江蹄肴〉,諸篇載《葉靈鳳文集第二卷:靈魂的歸來》(廣州:花城,1999)。

[9] 見〈歲寒知松柏〉,載於盧瑋鑾、鄭樹森、熊志琴編,《淪陷時期香港文學作品選:葉靈鳳戴望舒合集》(香港:天地圖書,2013),89。文中記道:「香港處於亞熱帶[……]生長在這樣氣候中的人,也就不剛不柔,温順如羊,經不起驚慌,捱不住痛苦。香港[……]草木差不多常青[……]北方就不同了[……]見了不僅眼目一新,而且不覺要挺起腰骨,伸直了脊樑[……]不經遇霜雪,也就不知道經冬不凋的植物的可愛,不僅是環境使然。」

[10] 同上,146。

[11] 同上,211。

[12] 同上,214。

[13] 同上,222。

[14] 同上,238–242。

[15] 發刊詞摘要:「無論是喜歡還是憎惡,香港終是一個重要的而且是值得研究的地方[……]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香港的重要性並不因此有改變,而且看樣子,最近的將來,她的重要性可能還要繼續增加。」讀這段話要把「你」瞭解為編者本人,把憎惡和不喜歡變成粗體,方得真義。

[16] 有列明原作者的包括1947年6月A. D. C. 蘇威具的〈香港的考古發掘〉(有寫出刊於《中國雜誌》[香港專號],1938年11月),7月4日里羅伯特法欽的〈香港印象〉,7月10日香樂思的〈穿山甲〉(沒有注明原刊於The Hong Kong Naturalist),8月28日H. O. 福爾德的〈香港早年史〉,9月 25日G. R. 沙雅的〈香港與外國的早期接觸〉,10月16日A. D. C. 蘇威具的〈香港自然史〉,1948年安德烈馬爾的〈香港歷史上的暗影〉,2月18日羅伯特法欽的〈1848年香港印象〉,4月28日柯立斯的〈從澳門撤到香港〉。

[17] 見盧瑋鑾、鄭樹森,《淪陷時期香港文學資料選(1941至1945年)》(香港:天地圖書,2017)。他們指出葉靈鳳是求知興趣廣泛的外來人,對所在地歷史風物感興趣,另外,對他來說,香港本是中國國土,割讓成英國殖民地,因而更有研究價值。此外,他們還指出他之所以寫這類文章是為謀生:「淪陷時期所有出版物須經日方審檢,歷史風物內容,最易安全通過,為應報刊篇幅所需,或手頭材料較豐,順理成章成為寫作題材,和平後把問題材料加新資料,可一寫再寫,方便謀生」

[18] 1947年5月28日葉靈鳳日記:「頌芳約談星島事,議定編輯週刊一種,系關於香港者,定名《香港史地》。擬六月三日創刊。每月450元,另每天1000字,每月300元,再加香港史地200元,得近千元,糊口已夠,但要寫不少字」。日記中提及的「頌芳」,據謝永光查證就是沈頌芳,她當時是《星島日報》的總編輯,國民政府軍統局香港站情報組組長,1949年返上海,見謝永光,《香港戰後風雲錄》(香港:明報出版社,2016),138。作者追查,發現沈氏其後出版《人民年鑑》、《中共人物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黨及人民團體》,可知沈氏當時是潛伏在國民黨內的地下共產黨員。戰後美國資助部份香港作家宣揚西方價值,此事被受國民黨或共產黨資助文人揭露而眾所週知,其實國民黨及共產黨莫不如此且更用力。譯寫外國人香港史地及博物學資料,獲取敵方研究成果或對事物的看法,讓上級收集香港地區有用情報,有利制定統戰/管治政策;重提並放大特定話柄,可挑動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熱血人士的國仇家恨、階級矛盾;植入相關之地方誌或詩詞內容,是要「製造或強化『香港屬於中國』的民族/文化身份,建構香港和祖國的緊密聯繫關係」,見王宏志,〈葉靈鳳的香港故事〉,《中外文學》第28卷,第10期(2000年3月)。

[19] 曹惠民,〈霜紅最愛晚晴時:讀葉靈鳳的香港隨筆〉,《香江文壇》總第24期(2003年12月)。

[20]原文撮要:「近十幾年…許多優雅的房屋…美麗角落…僻作了建築基地,不顧前後左右的形勢,造起狹而高的高樓…花園道兵房..有兩棵大榕樹已經被毫不留情地…鋸倒了,我真替陸軍監獄前面的那幾棵紅棉擔憂..在我們臥房的後窗,本來可以望見扯旗山頂…月亮會從山後面爬上來,照得山上的草木閃閃有光…現在呢,山腰懸崖…出現一排規模極大的高屋,,遮斷了山,遮斷了月光…所能見到的,是一排排的視窗和骨骼似的露天樓梯..」 (原刊於由羅孚主編之《新晚報》1962年4月2日)

[21]原文撮要:目前香港在城市設計和管理方面…一味地注重眼前..舊日的皇后碼頭,多麼堂皇尊嚴,新的皇后碼頭,卻卑矮空洞…上一代的開僻者,在市政方面不僅很具有眼光,而且對這座城市本身,顯然很有感情,因此一草一木都可看出經營者的苦心,可是他們的後輩,好像都存了五日京兆之心,拆的拆,賣的賣…表面上看來好像是將市容現代化了,事實上只是毀滅了傳統,失去了舊的,並不曾創新,更談不上像日本人那樣的新舊並存 (原刊於由羅孚主編之《新晚報》1962年12月27日)

[22] 《塞爾彭自然史》(The Natural History of Selborne)在1789年於英國出版,至今印刷一百版以上。李廣田及周作人的親先後推介,推祟它結合科學與文藝的文體。葉靈鳳把它列入「該譯而未譯」的書單內,並在1957年7月號《文藝世紀》再作介紹,指出它受歡迎原因是「將自己心愛的一切不厭瑣碎的告訴同好朋友[……]不把物種作標本而是當朋友、鄰人去寫」。就黃蒙田和葛乃根的說法,見黃蒙田,〈小記葉靈鳳先生〉,載絲韋編,《葉靈鳳卷》(香港:三聯書店,1995);葛乃根,〈論香港環保題材的散文〉,載黃維樑編《活潑紛繁的香港文學──1999年香港文學國際研討論文集》(上冊)(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0)。

[23] 見金宏達,〈前言〉,《葉靈鳳文集(三卷)》(廣州:花城,1999)。

[24] 網上資料已被刪除(http://mjlsh.usc.cuhk.edu.hk/book.aspx?cid=7&tid=5&pid=587&aid=589)。據聞即將在香港正式出版,我看會被有關人士阻攔而擱置。

[25] 當日他隨大隊坐船坐車到昂平後,主要的活動是食齋、購茶葉、再吃私房菜,在戶外時間不多,遑論作懷特式的自然觀察。

[26] 葉靈鳳,〈海上秋思〉,1961。

[27] 見慕容羽軍,〈葉靈鳳融入香港〉,〈香江文壇〉總第24期(2003年12月):7。慕容羽軍在文中寫「葉靈鳳遞給他看《喀布爾昆蟲學》」,讓他知道葉靈鳳寫花鳥蟲魚的興趣其來有自。稍有知識的小學生都知道有一本昆蟲書叫《昆蟲記》,作者是法國人法布爾,沒有甚麼《喀布爾昆蟲學》,更甚者,慕容羽軍竟把法布爾混亂成地名喀布爾後為大家解釋那是「位於西亞腹地萬山叢中,那兒是林區,是千千萬萬昆蟲的聚居地」。喀布爾其實是阿富汗首都,商貿古城,2015年人口700萬,位處高原,沙漠半乾旱氣候,不會是昆蟲品種多元的地方。葉靈鳳在星島日報。兒童版爬格子的專欄叫《昆蟲世界》,冠名的「作者」是大衛,而非「譯者」某某。大衛一名跟法布爾全名Jean-Henri Fabre無一處相通,譯者明顯要隱瞞出處,但又想讀者認為是舶來品。

[28]《香港方物志》1973年新版序中提到,作者自己當時為了嘗試撰寫這樣以方物為題材小品,曾經涉獵了不少有關這方面的書籍,從方誌、筆記、遊記,以致是外人所寫的有關香港草木蟲魚的著作來充實自己,在這方面的知識,在資料的引用和取捨方面,都是有所根據,一點也不敢貿然下筆。

[29] 把《方物誌》歸入「自然書寫」的論點,見陳昱文,〈香港方物中的香港意識:試論香港早期自然導向文學《香港方物誌》。感謝沈思先生向我提供此文。

[30] 繆哲,〈《塞耳彭自然史》譯者跋〉,載懷特著、繆哲譯,《塞耳彭自然史》(廣州:花城出版社,2002),5288。

[31] 何頻,《看草》(鄭州:河南文藝出版社,2008),37。粗體為筆者所加。

[32] 同上,181。

[33] 見注28。粗體為筆者所加。

[34] 周作人,〈科學小品〉,載鍾叔河編,《周作人文類編》(第四冊)(湖南:湖南文藝出版社,1998),39。

[35] 葉氏譯介有關中外性風俗之小品,可視為周作人同類文章之庸俗化、「山寨版」。

[36] 葉靈鳳,〈香港書志學〉、〈香港的鳥〉、〈香港的郊野〉,載於《讀書隨筆三集》(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8),85、165、174。

[37] 葉靈鳳曾說,香樂思「在集中營裡仍繼續他的自然研究生活,觀察鳥類動態,研究一些可供食用的植物種植工作。他在1946年出版的《香港的鳥類.野外觀察手冊》,大部分就是在集中營裡完成的。」見《讀書隨筆三集》,174。因為這些資料未見於Hong Kong Countryside,我一度與BWA一樣,聯想到這是香樂思私下告訴他的。後來我在香樂思1953出版的Hong Kong Birds第一版導言中找到這些資料。

[38] 1936年9月22日記校務會議上討論許地山提出的中國文史學系發展意見書。羅伯生教授「作梗」,「赫克洛斯醫生似乎有一種光明磊落的態度(不似其他鉤心鬥角又各有目的和動機),可惜不是文科[……]少能給與任何助力」。1938年11月22日,陳君葆見即將成立的理學院方案,沒有加入文學院之前通過的須加入中文一科的條文而不滿,「生物學系的許教授以及物理學系的斐教授偏持異議,寧非入主出奴之見?」。11月2日午後看過黑克洛斯教授,講好她的演講時間。11月24日,黑克洛斯演講〈英國花中底中國花卉〉,結果令他「有點難過」。1945年8月22日往赤柱探望被日軍囚禁的大學同事,當時也被囚的香樂思,竟不在探望名單。1951年3月30日,陳君葆又在日記中提起香樂思,雖然香氏此時己辭退拓展署署長一職,回英國改任殖民地研究局長,但依然不喜歡他,說「當然香樂思也不是要為人民服務做些事的,他只不過要在漁業上做一番事業而已」謝榮滾編,《陳君葆日記》(卷三)(香港:商務印書館,2004),424、486、487、490。

[39] 謝榮滾編,《陳君葆日記全集》(卷三),448、518。原文是「在北京把《香港地方誌》交喬木」。喬冠華筆名喬木,《香港地方誌》該是《香港方物誌》(筆誤反映的是陳君葆對該著作沒有細讀、不大上心、不大尊重?)。

[40] 據《陳君葆日記全集》(卷二),533頁,1948年5月,葉靈鳳曾在《香港史地》文章中使用「英夷」一詞,引起港府注意,責成星島日報老闆胡文虎,差點要把他辭退。1967年香港左派在街上放置土製炸彈,對付港英政府裡的中英籍公務員,也就是當時所謂的「黃皮豬、白皮狗」,葉靈鳳在記述1898年香港護督布力克當年反對華人以魚炮捕魚後,幸災樂禍道:「他若知道現時竟有人用魚炮來炸豬炸狗,更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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