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ple》第十三期「今日天氣預報」】媒體即是氣象:天氣與中介的糾纏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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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ple》第十三期「今日天氣預報」】媒體即是氣象:天氣與中介的糾纏關係

* 原文刊於《Sample》第十三期「今日天氣預報」

談起雲端(Cloud),你所聯想到的字眼,大抵離不開科技和網絡兩個範疇。像是iCloud和Soundcloud等平台,皆以「雲」來形容一個平台和網絡服務的存在。透過雲端所謂的「雲」,我們或可尋出一條路徑,理解自然環境與資訊傳遞的關係。

從歷史角度來看,假如我們將工業革命視為一條分割線,科技的出現可說是徹底改變了人類對「媒體」(media)的理解。早在十九世紀之前,media一字本來意指被視為感知媒介的自然元素,例如風、火、水和土,字源可追溯自拉丁文的medius,後來慢慢演變成medium,意謂連繫物質、行動者或環境。但隨着科技的出現,加上人類可控制的範圍日漸擴大,media一詞就有了全新的詮釋,甚至整合、取代了medium的意思。這些詮釋主要有兩大方向:一指如電視、電台和互聯網等的傳播媒體,二指操作大眾傳播媒體相關器材的人,兩者從而取替了media過往與自然元素聯繫的詮釋。但現代人似乎忘記了一件事,其實天空本來就是一個資訊平台,它既是「地圖」和「指南針」,提供導航和定位功能,同時亦像是「一份有不同版面的報紙」,變化不定的氣象可以化為探討傳統宗教儀式、農業生產甚至城市規劃等議題的重要資源──如果我們懂得閱讀天空的話。

於耶魯大學教授媒體研究的學者約翰.杜倫.彼得斯(John Durham Peters),著有The Marvelous Clouds: Toward a Philosophy of Elemental Media,此書先從「媒體」一詞的歷史脈絡出發,指出該詞並不是純粹解作連結社群或已發生的事件,亦不是單純指向牽涉一個人、時間和空間的網絡,而應包括對時間的組織和整理。透過解構和𨤳清「媒體」的概念,作者有意去除科技作為中心的角色及其影響力,把媒體和自然環境重新連繫在一起,提出了天空媒體(sky media)的概念,並指出氣象學作為不穩定的變數如何影響我們理解世界。

 

精確科學與概率科學

彼得斯在書中提及,理解天空主要有兩條主線,分別是天文學(astronomy)與氣象學(meteorology)。兩者所關心的關鍵詞各有不同,前者探討的主體是天體,如星星、銀河系以至整個宇宙,還有各類天體的結構、形態、物理狀態以及它們的演化規律,涉及的是光譜學(spectroscopy)和天體物理學(astrophysics)等學問。而這些天體的規律運動屬於永恆不變的常數,天體軌跡能夠準確預測,回溯過往的數據亦具有意義。以香港天文台為例,在資訊欄「天文觀測天氣資訊」內,就提供了各星體於三天內的準確出沒時間,包括日出日落和月出月落等。

而後者則主要分析地球大氣層內的各種氣象,如天氣現象(包括雲、雨、雪、颱風)、氣候、季節、氣溫、潮汐、緯度和氣體等,相對星體運動,這些元素都有不可預測的特性。氣象學的研究主體存在着許多變數,研究方法亦多以概率式的計算作預測。由此可以簡單總結,天文學就是精確科學的縮影,而氣象學則是概率科學的縮影。兩者的差異,正好表徵出兩套理解世界的方式,前者以決定論為基調,而後者則容許隨機、偶然的因素介入其中。

 

氣象的物質性

關於天空媒體,彼得斯在書中提及時間的重要性,不論是天文學還是氣象學,皆涉及時間的計算,但時間這一環同時也是人類認知中最大的謎──到底時間是否存在?每一秒的轉變是否已否定了上一秒的存在?放在氣象學上,時間的應用可能比天文學更難懂,因為氣象學所牽涉的研究主體只能用概率的方式估算。以雷電為例,在香港天文台的社交平台專頁裡,於2018年新增的短片欄目「氣象冷知識」便提及雷電預測,儘管現有技術能用閃電探測器收集電磁波的數據,但更新情況只限於約未來一小時。除了時間,氣象具隨機性的特質無限增加了可被影響的變數。大氣層內的活動大至極端天氣,小至呼吸,每分每秒都互相影響,整個畫面彷如一個網絡,各種因素如陸地、氣溫、雪、氣體和生物都是網絡上的一點,而點與點之間的連結以無法預測的動向不斷朝外擴散,以致天文學的研究方法難以理解氣象學。

另外,作者亦用風水作為例子解釋氣象在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俗語謂「風生水起」,當中牽涉到方向、地形、天氣、風向與五行元素(金、木、水、火、土)等學問。風水的精神也許是為求與自然環境和諧共處──透過理解氣象的影響力,把看不見的氣體和風視為有能量的物質,再化解自然能量所形成的能量磁場對人類的影響,從而達到所謂的「天、地、人」合一。

 

氣象媒體

自十九世紀初成功發明電報後,天氣預測所提供的資訊需求就變得極高。在美國,天氣圖數據便是從那時開始在全國各地開始收集,透過觀察員和機器所得的資料,人類漸漸掌握觀察和分析天氣的能力,更將其應用在軍事分析上。像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掌握氣象某程度上便掌握了空軍運輸物資的可行性,亦掌握了觀察敵軍動向的能力。電腦計算器的發明,成就了氣象分析、預報的技術,無論是政府抑或軍方,都投放大量資源加以研發。

同時間,大眾對天氣的認知亦逐漸改變,它不再是高深莫測的學問,亦不是各地所發生的自然災害,而是一種廣泛而息息相關的日常資訊。但諷刺的是,電報系統容易受雷電、風暴和極端天氣影響,不論是陸地電纜或是越洋電纜,因此報導天氣的快與慢本身就受限於天氣的好與差。對現代氣象學發展來說,所關注的不再是移動信息的渠道(比如電報、電台、電視),而是如何將訊息包裝,決定閱讀的標準格式──無論是哪種新聞發佈渠道,同樣以符號詮釋繁複的數據,令大眾能夠以某一特定方式理解天氣資訊,特別是衛星圖像,作者指出這是制定全球氣象測量和報告的標準格式。透過這種有系統和規格化的管理手法,氣象不只是資訊,其「有用之處」也逐漸與市場的數據結合為一,諸如市場犯罪案和營業額等數據分析,氣象亦佔有一席。從資訊的發佈方式到展現形式,天氣都與其中介交相糾纏。

「沒有衛星和計算機技術,就沒有全球天氣。但若然沒有對全球天氣的需求,或許我們也就不需要衛星和計算機技術。」綜上所述,我們就能看見天氣資訊及科技之間相輔相乘的關係,更能夠理解氣象如何滲入生活,包裹我們,媒體即是氣象,氣象即是媒體。

寫到最後,想起張國榮的〈十號風球〉,讓我們繼續擁抱一切未知吧。

心思一到 十號風波一掃 讓我不操縱

和誰東歪西碰 颱風狂吹 誰會不動

若我要風聲一到 十號風波一掃

願你不枯燥 和誰推測不到

颱風狂吹 誰要登陸 留在留在半路 我愛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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