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載於《帶個腦返學:藝術與生活的學習之旅》,感謝授權轉載
** 原文沒有標題,標題由編輯擬定
我有兩個好好嘅朋友 :楊秀卓(人叫楊老師)同埋阮志雄(又叫雄仔叔叔)。我哋三個都不約而同教過書。
我仲記得去過幫雄仔叔叔同佢啲學生上咗堂經濟。我老老實實咁同佢哋講:「我哋讀呢啲係資本主義經濟學要話畀我哋聽嘅就係,我哋要maximize satisfaction消費去滿足我哋無窮嘅慾望,而喺入息有限嘅情況下,當我哋嘅budget line tangential to the highest possible indifference curve,我哋就得到最大嘅滿足。搞公司做生意嘅目的就係賺取最高利潤。而如果一家公司可以將marginal revenue做到等如marginal cost,間公司就可以達到最高利潤嘅境界! 」我又用咗第二堂講宏觀經濟學:「我哋讀嘅資本主義經濟學,唔會問資本主義有冇問題,只係會教你資本主義運作出現咗通貨膨脹或者失業嘅時候可以點樣做,就係失業時可以鼓勵消費、或者政府請多啲人去掘爛塊地,然後填翻平佢!又或者印多啲銀紙。通貨緊縮嘅時候就掉轉嚟做。」
哎,當年我哋讀中學好興 Lower 6 時,自己讀一啲科目然後考倫敦大學嘅 GCE(General Certificate of Education)A Level 。我一時興起報咗幾科,其中一科係經濟,自己胡亂搵啲教科書嚟讀,然後從容咁去試場,結果買大開細:我嘅表現未及A Level 合格水準,不過佢哋就畀左個O Level 合格。於是我讀大學嘅時候就揀咗經濟做主科。大學讀經濟,愈讀就愈覺得唔對路,大學成長路,放眼世界,就覺得資本主義係要被打倒消滅……不過最後都讀埋個學位 ,攞咗個 Bachelor of Economics。
畢咗業搵嘢做,唔想去幫港英殖民政府做嘢,亦都唔想幫大財團小財團啲老細搵錢,所以走咗去教書,喺第一間(私校)教英文,教咗唔夠兩個月就辭職,因為喺間學校教書一定要打呔!然後我去做青年工作,同一時間搞雜誌,搞中文運動,保衛釣魚臺運動。雜誌仝人嚮往巴黎1968 年嘅運動,好多人都走咗去朝聖學習,我都唔例外。去咗歐洲半年,返到香港又要搵嘢做,竟然入咗一間工人學校教英文。間學校係一家紗廠開嘅,當年香港紡織業蓬勃,紗廠老板為咗一日開三班唔怕勞工短缺,搞工人義學,咁佢就用呢啲學生工人同佢開三班:我朝頭早去到紗廠,啲年青工人(都係十四歲以上)剛剛返咗八個鐘夜班就急急嚟上我嘅英文堂,部份人都明顯好疲倦!我教嘅係part-time, 不過教唔到三個月,個校長唔肯幫我做教師註冊,所以我被迫離職。原因係我參加保釣運動,因為公民抗命而被捕。不過後來好快我又搵到一份新嘅教書工作,係一間名校,竟然畀我教到紗廠工人學校校長個女!我教佢經濟與公共事務。基本上喺名校教經濟都係要教moving up and down indifference curves,雖然我其實都好indifferent。而教到macro-economics,都係果句:「製造就業政府就請多啲人去掘爛塊地,然後填翻平佢!」當然我會補充講講當下啲所謂工作,就係好似差利喺《摩登時代》咁alienated 疏離。我甚至乎興致勃勃講一番E. F. Schumacher嘅佛教經濟學(嚟自佢著嘅 Small is Beautiful ,中譯《小即是美》),好認真咁講消費製造就業,但係我哋係唔係需要不斷更高消費,不斷嘅經濟生長,不斷蹂躪自然大地!我哋係唔係可以好似佛教徒咁清心寡慾︖我哋係唔係可以諗一諗compressing the economy(壓縮經濟)?不過我講完呢啲之後,會提一提啲同學,呢啲係唔會考嘅!老實講,我唔知道我教嘅學生有幾多個記得我講過呢啲說話,我唔係日日講天天講。我教嗰間學校係教會學校,日日講天天講嘅係耶穌……學生有小部份信咗主,但大部份都唔信,但係佢哋每日早會都跟住唱詩、祈禱,甚至上台講聖經講道。咁有咩問題︖咁唔係 Ivan Illich 講嘅呢間學校嘅hidden curriculum(隱蔽的課程)?我係咁理解嘅:一個學生經歷接受六、七年行禮如儀嘅動作、學習,呢個經歷訓練學生成為一個可以心裏同埋腦袋都唔相信,但會接受上級或領導人指令而唔出聲,又或者佢哋會完全接受無上嘅權威。
講番楊老師,有一次我就帶咗幾個行為藝術家去佢學校做行為。嗰次有個係國內嚟嘅行為藝術家,喺演出中除咗條褲,我心諗:楊秀卓今次大鑊……點知後來冇事!(其實你睇下楊秀卓寫呢本書,就知道佢啲學生嘅開放程度同埋身經百戰,當然背後仲有一個好支持佢嘅教育理念嘅陳校長。)
講起嚟,我真係好佩服楊老師同埋雄仔叔叔能夠將佢哋嘅教書經驗反省,再寫文章然後編輯成書。雄仔叔叔嘅《教師手記.再上路》真係一本好書,佢喺一間學校教中學嘅經驗令人啼笑皆非,學校出現問題,制度出現問題,學生嘅屋企出現問題……手記第二版已經絕版好耐。有一次我拜訪一間中學嘅校長,竟然喺佢嘅枱頭睇見一本《教師手記.再上路》,肅然起敬,對佢間學校另眼相看。
雄仔叔叔最後喺嗰間學校教咗只係幾個學期,最後走咗去學習同埋實踐幼兒教育,做咗個去幼稚院巡迴嘅講古佬,實踐佢理想嘅教育。
而我教書嘅日子比雄仔叔叔長,比楊秀卓短,但冇寫幾多篇文章,出唔到書。不過讀楊秀卓嘅文章就諗起讀中學嘅時候,嗰啲老師幾咁不濟:上堂時候叫我哋抄佢喺黑板寫啲notes嘅有,叫我哋喺書上面跟佢指示間書嘅有,強迫我哋篇篇課文都要念得滾瓜爛熟嘅有。比較受歡迎嘅係一個生物老師,上佢堂就係聽佢講啲搞笑故仔,好好笑,但啲笑話根本上同生物學冇乜關係。識得講笑話令到啲學生唔悶嘅老師只係識得娛樂大家,唔係好老師,好老師係能夠empower學生自我學習,自己追尋學問嘅老師。我嚮往教育家 A. S. Neill 建立嗰間Summerhill School,間學校任由學生去定自己要學習嘅題目,鼓勵學生去圖書館,問問題,獨立思考……更加令我充滿想象嘅係呢間(寄宿)學校嘅校政係老師同埋唔同年紀嘅學生一齊決定。
我當年讀嗰間(政府)中學,每年大考放暑假之前約一個月又係幾自由喎:大考之後個個老師都要改卷,重要喺成績表每科幫我哋排名次。唔係一科數學會有一個名次,而係數學有兩張卷。幾何代數三角之類分開卷。每張卷有個分,張成績表數學科會有三個名次:第一張卷有一個分,一個名次,第二張如是。然之後兩個分加埋有個總分再排名次,可以清楚話畀你聽你攞兩個第四,之後加埋就係全班第三。啲老師要計啲咁嘅數(嗰陣時重未有電腦),做啲咁嘅bullshit job(由 David Graeber 創這組詞)。難怪佢哋要喺教員室做足一個月,喺嗰個月就任我哋做乜,真係我哋讀中學時代最美好時光。不過當年喺學校能遇上一個像楊秀卓咁嘅老師,就真係太好。
不過楊秀卓好努力透過視藝科教學,嘗試改變what is(現實),創造what ought to be(理想/應該係咁嘅)。因為視藝科冇教科書,楊老師須要自備教材,佢從古今中外、歷史地理、宗教、語文、物理、化學、生物、地理、通識、數學各科目抽取課題……由文學到食物,統統都讓楊老師用作視藝科嘅內容,成為課堂上嘅題材,讓學生從多方面嘅體驗中建構知識。佢帶同學去睇畫展、舞台劇;鼓勵學生到商場公園創作,去上水旺角深水埗觀察地踎茶樓食飯,到油麻地「活化廳」,畀學生睇剪報、電影,邀請罷工工人到學校主持週會及文學家到校主持工作坊;支持學生到北區圖書館示威,抗議圖書館缺乏與藝術相關的讀物。
最後楊老師呢本書有好多充滿智慧嘅金句或段落。我抄部份喺度,睇下得唔得到你嘅共鳴?如果有,你讀呢本書,你會愛不釋手。
學校就是社會。以為四幅牆圍起來,就可以隔開外面複雜的世界,在「安全」的圍牆內,抽空地進行「教育」,這其實是很天真的想法。最普遍的例子,是校內不談政治,什麼活動都去政治化,不要詰問、不要表態、不要討論。政治是病毒,避之則吉。學生每年經過考試驗證後,成為待價而沽的商品。所謂「增值」,不過是提升學生在市場上的議價能力。當市場、價值、消費、交易等觀念深植在學生的潛意識時,整個學習過程與氛圍,都在這種利益計算的心態下完成。
透過藝術創作,學生要經歷討論分析、思考批判、協作分工、與人溝通、排難解困、磨練技巧、實驗精神、創意思維、美感判斷……誰說藝術是閒科?
有獨立思考又夠批判的學生,對成人失去信心,對社會、學校不無怨氣,但無權無勢,又可以如何回應呢?藉藝術表達憤怒,是一個途徑。
中五學生親眼目睹警察驅趕天橋露宿者,她感到無奈和憤怒,生起了憐憫心,決定在天橋上瞓半小時,嘗試瞓街的滋味。是不是藝術,這重要嗎?
Very good introdu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