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中都有五本書】異常偏食餐單

SampleX微批文學媒體計劃 專欄 每個人心中都有五本書

【每個人心中都有五本書】異常偏食餐單

「X!我最X憎文青,又窮又奄尖,你哋居然揾我推書?」

以上問題直到世界末日我都唔會諗到答案。

我甚至兜口兜面同林雪平講:「吓,我睇果啲基本上都係閒書,而且,有無揀到五本都成問題喎師兄。」

原來寫落真係有,仲唔止。

先頭盔後君子,以下內容絕對主觀。

細時家教嚴,在那個沒有Google的年代,書本/漫畫是眾多逃避現實方法裡面價格比較相宜的,加上母親迷信於「書係睇唔壞人嘅」,是以從無內容審閱,由細到大亦紙本不缺。

九十年代,博益出版社無啦啦開一條subline叫「異色流」(同期還有林奕華的《太多男人太少時間》,但其實無佢自己印果堆咁好睇)。我因為見過作者嗰名,所以買咗周耀輝的《道德男人》。在那個我以為自己會結婚生仔打份西工過世的十幾歲心靈上,投下了第一顆震憾彈:「原來可以咁樣做人」(好似唔使揾食咁)「原來可以咁樣寫嘢」(敘述夢境的詩篇,裡面描繪的意象是:林青霞話我肥咗)「原來可以咁樣拍拖」(咩都唔講唔見咗人三個月因為「忽然想一個人去旅行」)。那堆「原來可以」大概就發展了我後來將大部分事情「反轉來諗加無限質疑」的個性。今時今日見到耀輝還是會揶揄一下:「我咁窮就係因為你本嘢話我知其實窮都可以好有型!」,但還是唔敢問內容邊啲真邊啲假。

那時已開始終日躝街群一堆夾Band玩劇場的朋友,當中有一位不分日夜都帶超的樂隊主音(我好像很後來才見過佢對眼);這個人叫李智良,印象中係佢教我睇朱天文同黃碧雲的,後來寫出了《白瓷》、《房間》兩本好書。《房間》前陣子還再版了,又攞獎又盛。要扭字要寫意境,上述兩位都近乎無敵,記憶中黃的一個短篇寫截肢者的假性痛楚都夠活靈活現,但智良《房間》的力量就是來自於「誠實」:那是他的真實反應,真實感受,沒有包袱地呈現出一個精神病患者面對的自身與社會問題,無力無能地對抗那白痴倒退的制度,同時叫人反諗「究竟我為啥活成這副狗樣」,是那種扯實你頭髮迫你眼對眼直視的力量。

剛才提到黃碧雲,文字駕馭力高到一個點,由資料搜集異常充足的早期作品寫到會衍生獨腳表演的舞蹈文字再到對上探討「亂倫之絕望」的《微喜重行》都夠寫幾千字。但我想講一下《烈佬傳》:全書以一位大半世出入監倉之釋囚的訪問編輯而成;我又係畀果啲「活得無奈的絕望感」打中,當中還帶著一種 「係咁架啦」的負希望式平和──想起前輩訓話:「拍絕望就唔好拍『喊』應該要拍『喊都喊唔出』。」印象中黃氏近乎定真係隱形,但處處見到作者的身影,就像《九品芝麻官》中豹頭徐錦江唔用劍唔用拳頭唔用腳都仲有獅吼功的霸氣;有如拍得好的記錄片,你總會見到導演的立場立論(唔好講果啲咩咩絕對客觀啦,擺得鏡頭落得剪接就無客觀啦)。今年的《盧麒之死》還未有幾會讀,據聞拿來EDIT的是報導文字,難度LEVEL應該倍增。(題外話是,早前還讀了《絕歌:日本神戶連續兒童殺傷事件》,文筆當然不及,但事件的貼身性又將震憾力加倍)。

據聞書局賣得最好的是「如何充實自己」類書籍?本來想寫一下北野武,但除咗《超思考》夠妙語連珠外其他都相當三覆被。本《說真話的勇氣:北野武の新道德》我呢頭睇完嗰頭送咗畀人,咁不如講下三本村上隆(《藝術創業論》/《藝術戰鬥論》/《創造力的極論》)。

作為藝術家的村上自Superflat運動開始其實已經不大有趣(睇畫我睇會田誠好過),但作為生意人/野心家的他卻很值得研究一下:「龐比度美術館的展覽,當中最偉大的作品是合約!」、「在那個由歐洲白人主導的藝術市場中打拼,要人家看到你,當然只能做馬騮戲。」有別於一般日本藝術家的禮貌周周或敦起個款,村上係矢志要發達的。他當然推崇努力,但不推崇「死努力」:要求門生畫巨型油畫,因為「有錢人鍾意買」;每日用email批改作品,甚至唔使你雕龍雕鳳:「我要睇你點裝好一張畫,你用一張A4畫十五款framing send過來就可以。」還落手落腳攪新人art fair「GEISAI」(聽聞係蝕錢的)。不止於齋吹,村上還身體力行,日本媒體當佢賣國賊咁滯,但依然堅持那種殉道式的打落門牙和血吞,帶領團隊關關難過關關過;正如他在書中寫道:「我畀你知有咩所謂,其實大部分人唔會學得來。」

我不知道誰還在討論2014年那幾個月,那曾經帶來過希望的幾個月。印象最深的一個報導是,大媽亂入示威區指罵,然後所有人圍住佢唱「Happy Birthday」。在那個差佬剛剛發現「尋找拘捕藉口」這個新玩意而又唔係好識玩的年代,以上招呼足以令到大媽和差佬同時hang機,這種玩味是香港死人冧樓式好心啦福心啦抗爭中少見的。而且統統民眾自發,這種level的幽默感我只在松本哉的《素人之亂:日本抗議天王寫給22K崩世代的生存祕笈!》𥚃讀過,由經營二手店與民宿到抗議大學canteen難食到二手店到三人邊爐浪費警力,到申請選舉經費結果攪DJ巡遊(橫掂選唔到㗎啦);松本一方面推廣快樂抗爭,一方面嘲笑所有體制的無能。或許你會說他做的一切沒有實效,但這就是深耕細作呀baby,唱今天我唱到家駒番生都唔會有用㗎好冇?倒不如培育出一代質疑的年輕人來得實在。

原本想寫的還有《少年王晶闖江湖》,朋友千辛萬苦幫忙買到但一直未交收,只記得當年《明週》睇過連載。而家幾墮落一件事,八九十年代TVB與永盛電影都可謂將我養大的主力精神食糧。回到文首句「X」,我當然好鼓勵大家乜都睇乜都聽,亦都明白睇藝術片讀純文學有一種「我勁過你」的沾沾感。但對住果啲自稱「我唔睇媽剖果啲嘅,我近來只係睇咗《小偷家族》」的文藝八股,「佢賺錢佢就唔係真心」的仇富寶寶(但同時問阿媽拎零用),我都只能夠嘆句:「來世再相逢」,然後靜雞雞將呢堆人撥入去「基督徒」個系列:非必要時不接近,平時保持最少兩個車位距離。

大概係咁,世途險惡,共勉啦吓。

(寫於野武士燒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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