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如何還能笑下去──讀埃里克斯馬加的《笑》

書評

今天我們如何還能笑下去──讀埃里克斯馬加的《笑》

有人往看陳木勝導演的電影《危城》,說裡面最吸引他的角色是古天樂飾演的曹少帥,而這位曹少帥,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演出就是他的笑。

《危城》的諧音是「圍城」,裡面危機重重,有覆亡之險的城鎮則叫普城,誰一眼都可看出影射香港。那位為村民一再帶來噩運的曹少帥,他毫無人性的奸笑和笑聲,在在令人想起香港某位長官及其笑相。

笑,絕對可以構成一個人的特徵;有些人黑暗中光憑笑聲便可認出是他。笑不一定代表歡樂的,更不一定就是輕鬆的表現。如果我們稍一留意,不難發現大概只有靈長類動物才有這種面部表情和反應,而研究笑,既是人類學、心理學,也是哲學和文學的有趣課題。

手頭有一本就叫做《笑》(Le Rire)的小書,作者埃里克斯馬加(Eric Smadja)是法國著名學者,研究範圍包括心理分析、精神病學、人類學、哲學、思想史等。書開宗明義即點出笑擁有三個特質:(一)為人類所特有;(二)昭示由「喜感」引發的快樂和愉悅情緒,以及(三)以衝動和抽搐等伴隨而有的自然反應,涉及無意識。對此作者不盡同意這些傳統看法,乃循文學、哲學、動物行為學、神經科學之路,對笑的上述特質一一考察、簡別、衡定,從而提出「笑的發生」之假設,回歸社會文化研究的懷抱。

是的,很多人只看見或聽見笑,卻不能具體欣賞箇中的幽默。幽默不是笑,我們也很難以某種特定形式的笑去跟幽默一一對應。埃里克斯馬加引述弗洛伊德的說法,認為笑是一種釋放,釋放甚麼呢?釋放(繃緊了、壓抑了的)心理能量。笑也是一種節省,因為笑,當事人不致於浪擲力比多(快樂本能)。(因為還能笑,人不致於陷入執著的瘋狂。)

此外,埃里克斯馬加還引用另一心理分析名家溫尼科特(Donald Winnicott)的模型,視笑為一定社會文化時空框架中獨特信息的交流。在這個交流模型中,可笑信息被散播,接收者以笑回應,實現了種種節日、禮儀、藝術和遊戲的「功能」。《笑》特別提到,笑往往能提供「逆反行為」,即相反的儀式或戲劇化的反抗達到強化規範和法律的目的。因此,說笑是維穩的,有時並不太過。

當然,對我來說,《笑》的最大意義在書末提出了和 Umberto Eco 相似的結論:「對抗死亡和死亡歷程,笑所體現的面部-聲音寓意或許是生命的大捷。因此,開懷大笑或許象徵著生命的光輝」。

是的,不過曹少帥的生命光輝,正是建築在別人的死亡和對死的恐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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